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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本土服装设计师马可:“无用”的十年
2016-08-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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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土服装设计师马可:“无用”的十年

 

  初见马可,印象最深的,是她的全无粉饰。素颜、白布衣、脑后一条乌黑的麻花辫。这个造型,已维持了十年,即便在她被冠以“国母御用设计师”之后依然如此。在华丽的时尚界,她是一个奇特的存在。

  当她坐下来,轻声细语地开始讲述,你很快会发现,她与时尚圈的格格不入,不仅仅在于外表。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,她对时尚、设计、美、商业和财富,有着远离浮华,甚至过于沉重的思考。她担忧人类物欲过度导致的生态危机、叹息全球化造成的传统文化的消亡,呼吁设计师们要承担起生态、道德和文化传承的责任。就好像她首先是一个思想者,碰巧还喜欢布料和缝纫而已。

  马可是中国最早的本土服装设计师。1996年,她与前夫在广州创立“例外”,开创中国设计师品牌的先河。在那时她就认定,她设计的是“服装”,而非“时装”,她要传播的是东方女性含蓄而内敛的美。“例外”很快获得了成功,但她对设计的极致追求,让她与前夫在经营理念上的分歧逐渐加深至无法弥合。2006年,从“例外”出走的马可在珠海创立“无用”。这个从名称到设计都特立独行的品牌,成了马可执拗地践行她被外界戏称为“反市场、反商业”的设计理念的实验场。

  在品牌创立之初,马可受邀去巴黎参加过两次时装周。但在初尝成为世界一线设计师的滋味之后,马可清楚地意识到,她不属于时尚界,“我内心要做的服装,跟时尚界这种矫揉造作的东西,完全不是一回事。”那几年,她越来越多地走进民间巷里、偏远乡村,倾心于寻找各式即将失传的手工技艺,包括织染、缝纫、工匠活儿。然后她决定,要将这些连手艺人自己都认为已经“无用”的东西保存下来——不是待在博物馆里,而是真实融入城市人的生活中。

  一转眼,“无用”已十年。如果不是因为彭丽媛随习近平出访时那几套让人惊艳的装束,让人们寻宝般找出了背后的马可,她可能还在珠海郊区的工作室里,过着隐士般的生活。她做设计时会长时间独处,最多有几只猫狗的陪伴。她会扛着锄头与工人们一起下地,种植用来提取染料的植物。工作室里的十多名女工靠着天光和一双手,连电都不怎么需要,从纺纱、织布、缝制、到绣花、染色,全手工完成,每年最多出产几百件衣服,没有任何两件一模一样。

  马可极度低调,在第一夫人的装束成为焦点后,她只淡淡地表示,她们熟识于多年前,彼此欣赏,别无赘言。达官显要纷至沓来,希望请她做设计,也被她一一拒绝,因为她决定,“一生只做一件事”。

  她的理念,用她自己的话,总结为一句:奢侈的清贫。可以理解为,物质上的清贫,精神上的奢侈。在接受我们采访时,她进一步阐释:“当今世界,奢侈已不再奢侈,唯有清贫最为奢侈。在我对中国文化的理解里,奢侈一定不是以价格为标签的,而是以精神价值或者说人格气节作为对高贵的理解。”

  我们对马可的采访,经她允许,破例在她开设在北京的“无用生活空间”里拍摄。这个隐居在东城区中国美术馆身后的空间于2014年开启,分成两部分:“家园”用以展示和售卖马可设计、纯手工制作的服饰及家居用品;“展厅”用来推出她策展的、和传统手工艺相关的主题展览。

  在这里,我们得以近距离欣赏马可的设计。衣物多以棉麻丝为原料,温软厚实,细针密缕,剪裁风格极富东方气质,盘扣、印染、裙裾飘飘。衣服价格不菲,单件售价数千甚至万元以上。这一点让马可受到质疑——不是说要清贫生活、回归简朴吗?马可对此则十分坦然。她说,纯手工制作过程繁复、产量极低,和流水线上的大规模生产截然不同,而且,“无用”的衣服经久耐穿,一件可以抵上好多件机器制作的廉价成衣。时装会让人产生无止境的购买冲动,但一个人的衣橱里只需几件“无用”,就足以满足四季所需。

  即便如此高价,但由于产量过低,“无用”要做到盈利也非易事。不过马可好像不太在乎。“我不会把商业目标作为追求。我是一个随缘的人,看重因,不看重果。我只在乎我的初心。”

  坐在自己设计建造的“无用空间”里,马可显得自在和自足。她如数家珍地介绍一什一物:一个手编的竹篮、一块麻织的窗帘、一张回收后重新打磨的木桌……奇妙的是,这些粗看并不起眼的器物,细细把摩之下,都呈现出一种安稳沉静的美。拍摄前,我们找了一个窗前的角落,随意拉过一条长凳让马可坐下,将她身后的一些家什稍稍归拢,镜头一开,竟像是一幅静物油画。

  采访接近尾声时,马可谈到自己和家人,露出了活泼的神情。她把辫子拉到胸前,告诉我们她的头发都是自己剪的,她也从不去美容院,从自己和家人做起,降低物欲,减少消费。“我女儿的头发是我和我先生合作剪的,理发师没法赚我们家的钱,”她笑呵呵地说。

  因为与前夫共同创业然后渐行渐远的故事广为人知,马可现在的个人生活让人忍不住好奇。见她自己透露了细节,我就追问了两句。她大方说,现在的先生与她在理念上高度契合,这个空间就是夫妇俩的共同作品。

  同为女性,听到这个,让我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。精神富足独立、做自己爱做的事、又有志同道合的伴侣,这应该是绝大多数女性渴求的生活。“无用”或许过于小众和高冷,但马可并不孤独,这对她而言已是足够。

  以下是我和她的部分采访实录:

  问:创建“无用”前后,你对时尚界经历了一个怎样的思想转变过?

  答:在2006年我创建“无用”之前,去世界各地时尚之都参加各种show。我们看见那些T台上的模特往往像芭比娃娃一样被装扮,把她们做成各种各样的可爱的美丽的形象,脚踩十几公分的高跟鞋。模特有时候会在T台上摔倒,摔倒的时候摄影师还在后面起哄。我觉得这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世界。当时我有一个特别深的感触:难道女人不够美吗?如果她够美,我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刻意地去改变她?我知道穿高跟鞋的感觉,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跟刑具没什么两样,穿着它是很痛苦的。但模特儿还要妩媚,做出姿态。我觉得很可笑。在07年参加了巴黎时装周的发布,08年参加了巴黎高级定制的发布之后,我心里很清楚我不属于时尚界。

  我觉得服装应该是人内心世界的写照,不是为了表现什么,也不为了附和某些人的品味,应该最真实体现穿着者的内心状态,并且让她感到自在和放松。我内心想做的服装,和时尚界的矫揉造作,完全不是一回事。

  从巴黎回来以后,我一头扎进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探讨,那几年下乡特别频繁。中国贫富差距大,城市里的高消费和乡村里的基本生活底线都无法维持,两者形成鲜明对比。“无用”想建立乡村和城市间真正友善的桥梁,把两个世界联通,而不是彼此漠不关心。经历了几年的累积后,我希望可以通过设计,赋予美好的手艺一种现代气息,使传统古老的手艺能够为城市中的人所使用。我觉得只有这有这样的方式才能真正赋予手工业长久的未来。如果一直放在博物馆或美术馆里隔着玻璃观察,它们一定会在我们这个时代消失。

  问:“无用”如何践行你的理念,实现你的目标呢?

  答:“无用”出品跟外面的产品不一样,都是纯手工制作的,包括从服装到家用纺织品到日用品。服装是从纺纱织布开始的,我的设计也是从布料的设计开始的,从研究布料的纤维到组织结构,经过织造和印染,完成整个布料,再到裁剪和缝制,最后使用纯天然的植物染色。你在“无用”里不会看见金光闪闪的东西,不会看见高科技的化纤材料。我们全部材料都是纯天然的,可以取之自然回归自然,在生产和制作过程中不会带来污染。

  我们一年大概只能做几百件衣服,因为我们加起来只有二三十个手工艺人,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做家具的。手工的东西无法大批量生产。所有在“空间”里看到的家居用品,都是纯手工纯天然材质制成的。“无用”的每一件出品都是唯一的,不能复制的。

  我喜欢小而亲密的团队。我们在珠海是在郊外的一个一百多年历史的公园里,七八十年代的小楼。四十多个员工,每天一起工作和生活,像一家人。手工艺人时间比较自由,如果家里有事情,有农忙假,随时批。家里收麦子了就回去了,忙完了再回来。我不希望切断他们和土地的根源,也不希望全部改变他们的生活,他们回到农村还是朴实的农民。一直以来我就觉得手工业是一个心手相连的工作,她如果心里面不愉快,就做不出来好的东西。

  问:你曾经把你的设计理念总结为“奢侈的清贫”,这如何理解?

  答:当时在巴黎“奢侈的清贫”那一场发布之前,我有写过一段文字,最后一句话就是说,当今世界奢侈也不再奢侈,唯有清贫最为奢侈。我们通常意味上所讲的奢侈,更多是指一个品牌的知名度,一个品牌的价格。但是我对中国文化的理解里,祖先历代流传的优秀的文化和艺术作品,奢侈一定不是以价格为标签的,以精神价值或者说人格气节作为高贵的理解。

  问:在作为“世界工厂”的中国,最不缺的就是流水线上大量生产的价格低廉的服装。“无用”却坚持纯手工,而且价格不菲。这样能有多少市场呢?

  答:纯手工制作很缓慢,产量非常低,每年产量是有限的。光光靠“无用”一个品牌,是不可能满足中国人的生活需求的的。但我看中的不是量,不是能满足多少人,我看重的是我们推行的态度和主张,可以真正影响到多少人。在如何去平衡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,“无用”可以做一个示范,鼓励更多人为环保和生态做出更多努力。

  问:如此小众的品牌能被这个时代接受吗?如何保持经营上的可持续?

  答:我不能下定论。即便有商业目标数字,也未必能达成。最重要的是,只有真心付出,把精力专注于做好每一个产品,给使用者带来愉快的感受,感觉到物超所值,才是商业发展的最大保证。我不会特别在意那个具体的数字。我是一个随缘的人,看重因,不看重果。我只在乎我的初心。我无法要求人们和我想的一样。最重要的是专心做一件事,并长期做下去。

  问:能谈谈你是如何为“第一夫人”做设计的吗?

  答:我和她认识十多年了,九十年代末期她就开始穿我的衣服,一直非常喜欢。我们在一起有满多话题,因为我也是一个痴音乐的人,我们经常会探讨音乐,包括西方的现代音乐跟中国民族音乐有没有创新性的结合,我也会把西方非常好的创作和音乐人介绍给她,也会谈环保公益。经过十几年,我不仅了解这个人,也了解她的精神境界和性格。我觉得她是个很亲切的熟悉的人,不是高高在上。她可以通过她的个人魅力,向世界展示中国女性的形象:自信,独立,内敛,庄重,高贵。

  在给第一夫人做设计之后,前前后后接到了各种声名显赫的人的邀请,但是我全部拒绝了。我是一生只做一件事的人,我要把一件事情做好,必须要拒绝掉其它事情。如果我接受邀请,也许可以结识显要人物,但服务的只是很少数人,而“无用”可以惠及大众。价值是不一样的。

  问:作为一个设计师,你对自己的形象是如何设计的?你现在的形象,好像已经好多年不变了?

  答:都已经十年了,应该会一直这样下去。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也会有白发和皱纹,但穿着“无用”朴素的衣服,没有什么绚丽的色彩和闪光的东西,这些是不会改变的。为什么束辫子?因为辫子是最懒的发型,最不需要时间精力去打理的。我的头发是自己剪的,也没去过美容院,是特别自给自足的状态,从头到脚不需要依赖外界的人或物。我女儿的头发是我和先生一起合作动手剪的,理发师没办法赚我们家的钱。把生活回归到最简单的状态。尽量减少消费和购买,这是我在身体力行地实践“无用”的理念。

  问:你会觉得孤独吗?

  答:生活中每个人都有两种状态。我创作的时候需要独处,需要极度的安静和孤独。只有在最孤独的状态下,才能接受来自天地的信息,这个时候可以达到完全忘我。创作好像是在积蓄能量和想法,但是也需要阶段性地释放出来,更多的与大众去分享。“无用”不是为了一两个人做的事情,也不是为我的家庭而做的事情,它是为了千千万万的人做的,这种理念是超越国界、种族和文化差异的。内心至真、至善、至美是全人类共同追求的事物。

  

  (金融时报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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